红颜换不徊

　　青空映红日。
　　当太阳缓缓升起时，一抹无法散去的雾旋绕在空中。
　　伸手，水汽在手周围慢慢的聚拢，如月光的转递般，转达它们的悲与痛。
　　地面蒸腾起白气，带离了那些雾气，却无法带走我。

　　嫦娥是离开了的，去到了能够反射日光的星球。
　　伴随发动机轰鸣的，冲破并不存在的雾气，无法逃避的，我所要搭乘的汽车。
　　——721路。

　　车门吱呀呀的开启，热气随即汹涌袭来，反差，与那曾旋绕手迹的水珠不同，是不同的，当然不会相同，冷热从来就没有很好的握过手。当我们迎来夏天时，又开始厌恶起他所给我们带来的炙热；当我们迎来冬天后，又怀恋起夏天的热情。
　　1块2钱，脱离了我的手，没有上车的我，没有投币的我，看着那三枚微小的硬币，铃铃在地上的轻滚，响声逝去，抬头，只看见他的剪影,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无法辨认的面庞。
　　而他的气味，是那样的熟悉，是的，每天都期待着的气味，在他身上散发着，也许只是臆想，但无法回避的，我每日都沉浸在那样的气味里，无时不刻不再回想。
　　他的头发擦过我的衣裳，是他弯下腰去拾起我的硬币，他的手指触到硬币的一瞬，我的身子有了细微的颤动，仿佛那硬币就是我自己，我此刻就在他的手掌中，仰望着他，被他的气味所笼罩。

　　你的硬币。
　　嗯，嗯……谢谢。
　　伸出手，像孩子等待大人把糖果放入手中一样，满眼的期待与渴求，想要与他触碰，哪怕只是指尖与手心的细微的接触。
　　希望当然是落空了的，硬币回来了，他却走上了车，没有碰到我手心，没有碰到我的手指。
　　他带着他周身的迷人气息，去到了我所要到达的地方。
　　此刻，我才感到了一些开心。
　　至少，我们的距离，并不是那样的远。

　　周围的景色每天都有着细微的变化。昨天还在的店铺，今天就已经消失，留下了空旷的楼阁，不见了人潮的涌动；昨天还在的花朵，不知道是被采摘还是枯萎，只剩周围青草簇拥空旷。
　　景物的变化是那样的迅急，可是即使我闭上双眼，我还是可以知道汽车行进到了何处，不是因为公共汽车的路线是不会变化的，而是因为空间的变化却不会改变我的心，我的心，早己跟随他所搭载的汽车而飞走，飞到我的目的地。也是他的目的地。

　　学校，学校，学校。
　　不会有太多的惊喜，不会有太多的失望，他就在那里，就在那，那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我的前面。
　　气味还是那样的浓烈，我没有办法形容的迷醉，于是当我从迷醉中清醒过来后，我赫然发现。
　　他已不在我的前面。

　　旁人的吵闹衬托我的寂寞，学生们激动的讨论着周末要怎样度过，我却只是在等着他，只为多看他一眼，只为感受一下他的气息。
　　而他的面庞，我不知看到过多少次，他的气息，我不知有多么多么熟悉。
　　喧杂的脚步声，在身边匆匆经过，我可以分辨，他的步伐，在那里，就在那里，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阳光投射下他的侧影，映照在我的面上，映照在我的胸空，穿透了，深入了，溜走了。
　　我突然有了哭泣的冲动，想在这样温暖舒适的太阳下，痛哭一顿。

　　景物还是那样，悄然的变化着，树阴并不密实，偶尔还是会有淘气的日光钻进叶子们的缝隙，毫不留情的炙烤哪怕只有一寸的地方。
　　也就是穿行的人流，奔腾的汽车，阻挡了它们伟大的计策，接连阻止了他们的深入。
　　低下头，看着足尖上的点点尘埃，想起曾有人为我系鞋带，想起有人曾为我梳理纷飞凌乱的头发，想起曾有人为我整理有些倾斜的蝴蝶结……
　　这些过去，我都记得的，我所记得的过去，你能否记得？

　　入夜，学校。还是学校。
　　是呢，虽然讨厌，可是还是要来；虽然劳累，却还是要去。不是为了什么十分伟大的梦想，只是不想让以后父母养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努力的不知疲倦的学习。
　　不知道我们究竟为什么而活，没有依靠没有留恋的世界我们是否真的需要继续存在呢？
　　是不是和他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却要把自己的痛苦转达给因为偶然而存在的下一代呢？
　　爬在桌子上，看着前面的背影，我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他一下。
　　你做什么。
　　我……
　　不知道说什么，太久没有说话了，我们有了隔阂了吧，以前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于是眼前就开始模糊起来了，隐约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慌，你这是不知所措么？
　　不知所措的是我啊，是我，你曾经的朋友。

　　没有了日光的黑夜，却有了灯光来替代。
　　路边种着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从汽车布满灰尘的窗户投射近来，打在我的脸上，打在他的脸上。
　　我坐着，他就那样站着，我抬头看着他，想看到他的双眼，想看到他眼中是否流动着我能够察觉他的心情的晶体。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丝毫没有开口的想法。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
　　话还没有出口，这世界的颜色就在顷刻间消失了，路灯无色，商铺无色，街道无色，男子无色。
　　他在汽车停车开门后，下了车。
　　而这一站，并不是他平时所下车的那站。

　　我腾的站起来，想要追下去，可是车门轰然关闭。
　　打开啊，打开啊。我无声的捶打着车门，汽车行进，车门紧闭。
　　紧闭的车门，也将我的心紧闭。

　　翌日。
　　我的抽屉里，有了一张白色的纸。
　　纸上没有一个字，一笔画，一点墨。
　　就是一张白色的纸，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
　　纸会变，景色会变，人会变，心会变，而他的气息。
　　永不会变。

　　今天的公车特别拥挤，当我被人潮卷上车后，我就看到了他，他的头发，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
　　是的，就是他，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开心的神色。
　　开心的，与旁边的漂亮的女孩，谈笑着。

　　喂……
　　　　今天老师讲课的时候有个同学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在叫你……
　　　　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老师也四处张望。
　　你有听到我说话么……
　　　　只看到那个同学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赶快打了120，救护车呼的开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救护车。
　　你就这样把我从你的记忆里抹除了么……
　　　　救护车开走了，结果就下课了。
　　喂……
　　　　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吧。
　　啊……
　　　　好呀好呀，去哪里呢？
　　你……
　　　　R公园吧，那里有个地方很漂亮。

　　R公园，那里，是我带你去的吧，曾经带给我们欢乐幸福的地方，现在成为了你和她再次的幸福的地方了么？
　　多可爱的轮回，多么的讽刺，恍若未闻我的呼喊，恍若消逝的年华，我所给你的青春，被这汽车上的人群，
　　彻底埋葬。

　　你可以未闻我的声响，可是你不可以抹杀我的存在；
　　你可以无视我的身体，可是你不可以欺骗我们的曾经；
　　你可以把过去奋勇的忘去，可是你不能把那些记忆彻底的消去。
　　我们并不活在小说中，我们并不活在电影中，我们不会像里面的主人公一样失去记忆。
　　重要的是，即使你真的忘却了曾经，这世上，还是会有一个人记得我们间发生的种种。
　　这些东西，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懂，你不会明白你之于我有如何如何的重要，也不会明白那样心动的感觉是怎样的不可压抑。
　　你可能忘记的，我都帮你记着，你可能遗失的，我都帮你留着。
　　我天真地期望着有一天我们可以再在一起，期望着回到没有隔阂没有疑虑的那些日子。
　　你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了，不可能了，不可能，不，是不可能了么？
　　不是不可能了，而是我们不能了。

　　世间花落已千年，春风不归途。
　　烟锁重楼雾漫天，红颜换不徊。

        SAi
        2006-03-18 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