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对草说

　一阵凉风吹过，雨点纷纷落下。
　　在一处悬崖上，依偎于黑暗之中的我悄悄对她说：“好寂寞呀。”
　　
　　几十年后的我依然会时常怀念这个画面。怀念那夜斑驳温柔的空气，怀念那句话，怀念她用手臂挡着的脸。

　　相识的日子，我们都还小。那阵子，孤零零的山崖顶端只有我站在那里。
　　直到有天，一只黄莺在我头上扇动翅膀，她才肯划过天空埋入在我身旁。
　　她说：“我是一株熏衣草，你是什么草？”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
　　她以为我不愿意睬她，沮丧的很。就再也不讲话了。
　　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因为我没法开口对她说。
　　我只是一株惹人憎恨的草，我叫断肠草。
　　
　　在她来之前的很久这片山坡就什么都没有。我孤单惯了，从没有盼望过有什么朋友。我的乐趣总是很简单的，看看落日、看看彩霞、看看往来的飞鸟去如何追逐天边的流云。　　　　
　　所以我辜负生活无声，任由四季沉默。
　　
　　那年秋天的晚上，雨点纷纷落下。
　　看着眼前空旷寂静的峡谷忽然觉得身上传来了阵阵凉意。我说，“好寂寞呀。”
　　她回身望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走近她说：“好寂寞呀。”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理睬我，让我也寂寞了那么多年？”她喃喃的问我。
　　我忽然觉得这时候的她很可爱。我觉得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对她而让她寂寞了那么久，我甚至觉得以后可以多个乐趣就是每天微笑着看她。
　　一阵风吹过，她摇曳着手臂挡住了脸。她的身姿很美，脸色也很美。

　　那夜，我写在湿润的泥土上写了首诗想送给她定情。但看她睡着了便没有打扰她。
　　那夜，我反复的读着这首诗。我觉得，我寂寞的日子也许就要结束了。随着这诗歌结束了。
　　
　　第二天早晨，有个奇怪的年轻人爬到了这悬崖顶上。他焦急的寻找着一种叫断肠草的毒草说要去救她心爱的妻子，可他没找到。因为我不说是我他就找不到我，因为我不想离开我身旁的熏衣草他就永远找不到我。可是，他的眷恋与疲惫也深深的感动着我，所以我让他躺在我的身上休息，希望能让他稍微够舒服一点。
　　他在夜晚时候睁开睡眼，看到了我前夜写在泥土上的那首诗。他读了起来。
　　“初生的发有了乌云的颜色，
　　风带来了你这小小的宠物。
　　陪她细数完了天上的星辰，
　　我的眼睛被她寂寞了。
　　
　　我想对你说些琐碎的话。
　　说二月的雪又霏霏了。
　　说纵然有你的温情了，
　　说我的眼睛里依然是寂寞。”

　　他读完诗的时候，熏衣草她哭了。她对那人说，他的诗让她感动了。她就是断肠草，她能救他妻子。她要他把她摘去，她要他以后不要再伤心。
　　正在我也想说什么的时候。那人一把摘去了熏衣草，转身跃下了山崖。
　　从此我即丢了那首诗又迷失了伴侣，而江湖上却多了一个忧郁的诗人。他叫杨过。

　　我开始接下来从新独自生活。
　　有时候我也会拼命回忆她走的时候是否回头看过我，是否后悔过。可我想不起，我只记得那男人跃下山崖的背影很亮。月亮当时就映在他旁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到底是熏衣草或是断肠草亦或是其它什么草。因为无论她是什么她都给了他一个跃下山崖的理由，而我给过她什么呢？恐怕连半个“什么”也没有。
　　
　　忘记自己这样又过了多少年。
　　如同很久很久前一样，这里的秋天还是很冷。这里的峡谷还是很空旷。这里的我还是很孤单。
　　有阵风吹过，雨点又纷纷落下。
　　一株草依偎在黑夜中悄悄望着天，他对天边的另一株草说：“好寂寞呀。”
　　雨是没有停顿，越下越大了。
　　而我也又将在这个季节转为枯黄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