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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王的悲剧 ... 发表于 2007-9-6 22:53 ... 17933 次点击
我的身后座位坐着一位少女,少女不高,在四米高的教室中站立也不过二点五分之一。相貌平凡,甚少起身,除了课件偶尔去一下洗手间外基本都坐在那如同哪个工厂的模具般静静的看课本。在平凡不过的沉默寡言的少女,为着什么而不断的看着一本又一本乏味的课本。
她的桌上放着一本两个手掌并排那么宽的的三角形黑底座台历,蓝色半透明水壶,绿色花纹塑料笔筒,筒中装有十来支不同型号的水性笔。除却看课本,她不时抽出一只笔在淡黄色的笔记本上写些什么,从文字的致密程度应该是散文或小说之类,我无法知晓她所写为何,也许在少女沉默的背后是大气而澎湃的文字。
这周唯一的自习课上,树丛中的蝉不再鸣叫后教师中只剩得笔与纸的触碰声和用手挠脸“咔嗤咔嗤”的声响。我注视着无人站立的讲台后的白板,上面仍残留着上节课的痕迹,“第五节 明清时期统一多民族国家的”,之后文字被谁擦去,这十五个汉字与一个空格就像是某个场所里以嘲笑姿态看着教室中学生的人群。我放弃白板,低头准备继续与数学搏斗。就在头微微往下二十毫米的一刻,少女开口了:
事实未必是现实,现实未必是事实。
声如细纹在空气中绽开,毫厘不差的钻入我的耳道。声音给人的感觉像是在一片宽广得如整个世界般清澈的湖水底端的鱼流出的可以看清形态的包裹着气泡的眼泪,升至湖面无害的破碎,只有显微镜可辨出的波纹荡漾开来。我几乎可以指出那里天空中漂浮云朵的形状以及树叶上叶的纹脉。我回过头,六十人中似乎仅我一人察觉到少女说出的话语,也许是他们对此不以为然,但察觉到其中振颤的似乎只有我一人。
少女桌上只有之前提到的物品,书本什么的她都置于一旁的空桌——她一人坐在最后一排。她手上拿着的分明是地理报,那语句来自地理报上?无法想像功利性报刊上会刊载如此语句。少女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话并非从她口中道出。她的头发遮住了侧脸,目光不时移动。“事实未必是现实”?也就是说我此刻所看到的现实中的她未必是事实上的她,这个理解太过直白,事实的她何时才会出现我并不十分感兴趣,不过是普通的平凡的少女, 不必给与过多的关注。
五天过去,少女在课堂上不时低语几句,我没怎么在意,她也许只是与另一组的同学进行着单方面交谈。语文课上,我回过头想问她借一支笔,她突然开口道:
蟑螂会吃书。
蟑螂?我看着她,话不像是对我说的,她目光所指乃是在讲台上念着课文的语文老师,我只是碰巧在她开始说话的瞬间碰巧听到了她的话语。“自言自语”四个字倏然浮现,像是在烈日下将荒地杂草割除在泥土中找到的钥匙。毫无疑问,无论是“事实”抑或低吟都是她自己的自语,不希望任何人听到的,只是单纯的如青蛙般将飞过眼前的昆虫捉住后吞入肚中一样抓住词句置于手中掂量。
想那粜风月的女娘,似饥狼饿狼。
That she that makes me sin awards me pain.
她大多言语都在扩散的过程中被讲课的老师或同学们嘈杂的回答截断。我所能分辨的不过是狂风过后树上残留的孤叶。少女想必是在为自己的文字挑选词句。这些吐露出的言语不知是选中的抑或遗弃的。少女如今仍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自言自语,也许那是属于自言自语者开始自言自语的关键性座位。她将言语道出,是现实或是事实。那些话语也许必需经由我来传达。
凯尔特伊比利亚人建起的 城墙被摧毁
迦太基人所跳的胜利之舞 令大地震颤
罗马人在西班牙耕耘荒地 铺设道路
汪达尔人的军队逞尽蛮勇 使一切荒芜毁坏
这是她最长的自言自语。
Sai
2007-09-06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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