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


disconnected
主题工具

流年

... 发表于 2003-8-1 21:47  ... 12151 次点击

BY罗开

献给julia和z,y以及一切年近三十却单身的女人。
“你让我相信,还真有感情这回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越是离梦想很远,越是认为梦想能够实现。如果梦想真的那么容易实现,就不会有那么多花白头发,面色枯黄,眼角流着不清不楚的分泌物的失意人。
我在不断的挣扎,努力使自己不要成为花白头发,面色枯黄,眼角流着不清不楚的分泌物的失意人,但是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也许只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下一刻就是崩溃,但是我总想:坚持一刻就好,哪怕一刻。
就在我挣扎的时候,偶尔会插进来wason的声音,伴随着电话答录机“嘀”一声的提示,wason的声音就会打破我坚强的壁垒:“hi,faye,你还没有准备好吗?”然后wason还会说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下一次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见面,但是我知道他要说的就是那一句“还没准备好吗?”
“还没准备好吗?”这个问题我偶尔会想,可是没有答案。如果有人让我给自己画一副自画像,我想就是一个女人站在十字路口,怀里抱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就是我的真实状态,哈哈。是的,我笑了,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可笑,可是我没办法,就算我自己笑自己也好,转过头来我还是这样。
回到刚才的话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从前,我的梦想就是影象艺术,是的,这个词很准确。影象艺术就是梦在人间的继续,就是一些酷爱做梦又不能够总在睡梦中的人创造出来的幻影,说得通俗了就是电影和戏剧。
其实我也没有很确实的认为自己应该做个演员、导演、编剧或者其他的什么,我只是希望做梦,希望醒不来,恰巧影象的艺术提供了这样的契机。恰巧,影象艺术也提供了我的爱情。
我尝试过回忆我究竟怎样认识了周阳,或许是在他就读的电影学院门口,就象电影里一样他碰掉了我的书;或许是在中戏附近的小剧场,一场戏剧表演中他正好坐在我的身边;或许是在盒子,艺术青年习惯聚会的酒吧,他和我喜欢的许姓女演员正在说话;或许是在雕刻时光酒吧,他和我吃着一样的比萨?我真的想不起来哪一种相遇更贴近我们的现实,幸好这并不重要。
我就是认识了周阳,就象早上醒来一定先要睁开眼睛一样自然。周阳是个可爱的男人,自然的男人,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他中等个子,中等身材,眼睛圆圆的很好看,就是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
他是南方人,为了自己的梦想从南方考到电影学院学习,毕业了,他没有户口,于是漂泊在这个城市各个剧组,做一切他可以做的事情,企求有一天破茧而出。而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很得意的人,有收入稳定的工作,有闲暇的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每天下班可以看电影、看话剧也可以去“艺青”聚集的盒子、雕刻或者是藏酷。就是在这些地方的某一天我遇到了周阳。
记忆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很简单:
“我叫周阳。”
“我叫faye。”
“你好。”
“你好。”
“方便留下你的手机号码吗?”
“可以。”
“你喜欢话剧和电影?”
“是。”
“等我有免费的票通知你。”
“好。”
就这样,有一天下班前我的手机上出现了周阳的号码。
“你好,我是周阳。”
“你好,有事吗?”
“今天晚上电影学院有电影,你来吗?伊朗片子。”
“好。”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晚风轻抚,感觉微凉,应该还有漂动的柳枝。周阳在电影学院门口等我,穿了一件绿色的t恤。他带着我走向电影学院的放映厅,找了位子坐下来。放映的是阿巴斯的作品,其实我并不太喜欢,我在黑暗中扭过头去看周阳,他很认真。好不容易放映结束,他送我去学院门口坐车,他租房子的地方并不是太远。
“不太喜欢这样的电影吧?”
“恩。”我实话实说。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那种有情节又唯美的电影,这样的电影确实不适合你。”
“你为什么喜欢?”

“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什么都经历过了,就什么都接受了,所以没什么不喜欢的,可是要说起喜欢,也很难,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说完对我笑笑,他知道我理解不了这样的感觉,因为我的爱与恨都很直接,没有中间。其实如果当时我了解他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也就不会在今后的岁月中要求他那么多了。
边走边说,我们到了车站。车子很快就来了。
“我上车了,再见。”
我登上车,扶着车门附近的柱子,从车子后部的大玻璃窗看车下的周阳。他颀长的身形在站牌下面,微笑着向我挥手。车子开动了,他又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还是向我挥动着手臂。那时我觉得他的形象那么健康,好象他有无限的精力和坚定的意志,我爱他带给我的感觉,也爱这个令人沉醉的傍晚


最近,我常常沉浸在幻觉里面,我觉得这是我的荷尔蒙在作祟。我看过一个报道当女人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的性欲会异常活跃,她会对此时出现在身边的任何一个男性作出暧昧的表示,这就是因为她的荷尔蒙。我想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她的荷尔蒙也在做最后的挣扎,挣扎着让自己的青春在流年里定格。我就是这么样一个女人,我发现自己最近很容易注意到好看的男人。如果他很年轻,我就会希望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身上刚刚因打了一场篮球赛而出的汗变成age-fitness成分抚平我的皱纹;如果他很成熟,我就会希望他把我抱在怀里,用他成熟的气质衬托我的“年幼无知”。但我是清醒的,我知道这都是我的幻想,缘分是如此的可遇而不可求,拥有美好爱侣的又有几个?
然而在年轻的时候,我们都知道缘分的重要却常常忽视它的必要。
我曾经在我和周阳分手之后去过几次新街口,当然是一个人。虽然那是我们无数次约会的老地方,可是它一点都不能让我感觉到温柔。它那川流不息的人群让我觉得喧扰而可笑,一如当年我们的爱情。
有一天,周阳打我的手机,让我陪他去买一本电影评论的书。那是一个五月的下午,太阳晒得人昏昏沉沉。书买完了,我们一起漫步在新街口的人行道上。路边有一个老农蹲着,面前放着个大纸箱,里面是一群黄色的小鸭子。
“我们买两只!”周阳蹲在箱子面前,兴奋地象个小孩子。
我的感觉很默然,我不喜欢小动物,因为我对动物的毛发过敏。
周阳细心的从一群当中选出两只付了钱,温柔的捧在怀里。“我是爸爸,你是妈妈!”
“我才不当呢,我不喜欢禽类。”
周阳在一个胡同口转弯,他租的平房就坐落在里面。他每天就在那里面写剧本或者写影评。写剧本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写影评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如果他的影评没有被采纳,他就会断炊。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打电话给我,我会用饭盒给他送他喜欢的带鱼以及一整箱酸奶。
有一次我正在公司开会,接到周阳的电话。
“我快饿死了!”
“你等我吧。”
我匆忙地请了假,在肯德基买了一个汉堡,打车到了他的小屋。
他在我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吃着汉堡,偶尔抬头看我一眼。我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眼神,那可能是我这半生见过的最性感的眼神。当他吃完最后一口汉堡,他说:“这是我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们沉默地坐着,看着小鸭子在地上蹒跚学步。周阳自言自语地说:“等我四十岁的时候,我会攒一大笔钱。我用这笔钱在我老家买一套大房子,我们生几个孩子,养几群鸭子,过一辈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不愿意!”我冲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他,其实我也很喜欢他,可是我不能想象过一种平淡的生活,我希望自己有名利有地位。
周阳笑了,出乎我意料的笑了,他不再说什么。
我想,如果当时我说愿意他就会感激地吻我,然后我们会有一次充满刺激的性爱,然后我们会象许多情侣一样爱恋、争吵、猜疑,最后分手。然而我当时说了不愿意,我失去了一次和周阳真正相爱的机会,我得到的是我们日后都难以承受的情感纠缠。
周阳这种清贫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的剧本被一个颇有名气的演员看上了。那天他特别兴奋地打电话给我,说那个演员邀请他去家里吃饭谈剧本的合作,他想叫上我一起去。
初秋的一天我们到那个演员家里去。那个演员在他家楼前的小区门口等我们。他和电视电影里没有什么区别,瘦小而矍铄,戴了墨镜和鸭舌帽。
“你们好,年轻人!”他和我们一一握手,一副老艺术家关心艺术青年的姿态。我觉得他有点假,周阳好象没有察觉什么,他这个时候很兴奋。
“我们去菜场买点菜,回家给你们做一点吃的东西,在家里谈事情还是比较安稳的。”
我们一起到附近的市场去,买了鱼和青菜。买鱼的小贩一度认出了这个演员,演员示意他别声张,回头对我们说:“当了名人上街都很困难了,哈哈。”
中午,我们在他家里吃了他亲手做的饭菜。饭后他和周阳讨论剧本,他们很认真的分析,我真的不太懂。那个演员很谦和的样子,倾听周阳对自己作品的剖析,不时肯定的点点头。
这次聚会不久我就打电话给周阳。“剧本怎样了?”
“没有消息。”从电话里我能听出周阳的苦涩和失望。
这个聚会于是被我们埋起来不准备提及了。在这次事件之后,周阳开始变得沉默,他圆圆的明亮的眼睛有的时候会定在一个物体上,好久。他开始和不同的女性约会,都是高大丰满的类型。对于我,周阳从来没有隐瞒过他的声色犬马,他甚至会在和我一起去小剧场的时候介绍他的新女朋友给我认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这样的情景我都很镇静,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秘密,那就是我相信周阳总有一天是我的。就好象他说过,我是小鸭子的妈妈,而他是爸爸,所以他心里一定也有这样的确信。
这种僵持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周阳的电话。
“看中央台的那个电视剧了吗?
“没有。”
“那你看看。”
那天晚上,我看了中央台的电视剧。主演是和我们吃过饭的演员,他也是这个剧的编剧。我一下子就知道他剽窃了周阳的创意。
第二天我去找了周阳。出乎我的意料,他很镇静,还坐在屋里写剧本。一个身材丰满操东北口音的女人正蹲在他屋门口洗内衣。
“他抄你的东西了?”我站在门口问周阳。
“可能吧,我也没有证据。”周阳一边若无其事的回答一边弯腰在床头的柜子里找东西。
“你的小鸭子呢?”
“炒着吃了。”周阳平淡的说,终于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大大的袋子,不透明,看不出装了什么。
他把袋子递给我,说:“你回家再打开。我明天就离开北京了,我找了一个组做杂务,管吃管住还有钱拿,在四川。”
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那个高大的东北女人抱着洗衣盆走进狭小的屋子,我往后退了退,扭头走出了周阳的生活。
当我回到家,才开始颤抖和战栗,甚至是唏嘘和啜泣。我打开周阳最后递给我的袋子,小心地摸索了一会,拆开,是一件粉红色精美的蕾丝内衣。连肩带的部分都那么光华和细腻,应该是一件价格不匪的名牌。我在镜子前脱下自己的上衣,小心地穿上这件内衣,我知道这件内衣代表周阳对我的全部感受。原谅我不想在这里阐释,我觉得这是我和周阳之间的秘密。


我不是一个很重视内衣的女人。很多女人喜欢穿着华丽的内衣,有蕾丝的,带水囊的,可以塑身的。这些我都没有,我喜欢穿棉布的纯白的内衣。我不知道这和我还没有结婚有没有关系。可能女人结了婚就应该使用一些生活技巧取悦自己的丈夫,包括她内衣的款式。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想结婚,大概是五、六年前,我二十四岁。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同学接二连三传出佳音,就连大学里最胖的女生也和一个安徽人结成了夫妇,一个曾经被人嘲笑容貌的女生甚至嫁给一个外国人移民到了韩国。我开始有一种恐慌的感觉,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和别人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婚姻会带来什么,可是我受不了周围人问讯的眼光。我开始惧怕给从前的朋友打电话,他们常常会问:“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这样过了一两年,我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厌恶结婚。我享受着单身带来的自由和方便,不再恐慌。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可怜的异类,但是我觉得更可怜的是他们。的确,我是个哀痛者,也是个幸福者。
周阳去四川之后我有过几个交往的对象,我记得有一个很可笑,他和我见面的时候穿着皮西服,一条轻薄质料的蓝裤子和一双尖头皮鞋。他自以为是地对我吹嘘着他的权利和地位,我回报给他的是我嘲笑的眼神,他却认为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终于有一天早上,我眼望着天花板上一个爬行的蜘蛛告诉自己:我要停止这种荒诞的交往,我不想嫁给一个可笑的小丑。
我就这样断绝了和男人的交往,除非他是我的老板或者同事。我的行为只有一个人最理解,她是个甜蜜的女孩:sunny。sunny是一个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子,她喜欢被别人注意或者宠爱。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但是她的样子我不会忘记。她中等个子,皮肤除了白还是白。她唯一的缺点是脸有点方,可是她可爱的五官正好弥补了她的缺点。她的腿有点粗,但这正好让人觉得她平易近人。
我和sunny经常一起吃东西,我们也经常一起坐在咖啡馆的角落谈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她有一个男朋友,很固定的那种,叫wason。听sunny提起过他,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是一个大家想象中的好男人。他勤奋的工作,开着自己的本田,喜欢跑步和游泳,养了一条金毛英式可卡犬。我也见过他的照片,高大挺拔,儒雅的五官,一副金丝边的眼睛。我记得一次我和sunny逛街,她突然指着一个干净的男人说“wason就是这个样子的”。然而我从来没想过我和wason会有什么瓜葛。
直到sunny要离开,一切都有了改变。那时是九月份,一天傍晚我和sunny约在百盛的星巴克见面。
“faye,我要走了。”sunny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
“去哪里?”
“南非。”
我长嘘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从周阳走后,我生活的重心就是朋友,而sunny又是其中最重要的。
“我认识了一个南非人,他喜欢我,想娶我。”
“就这样?”
“就这样。”
“那么wason呢?”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娶我。我们这些年一直过一种相敬如宾的生活,可我们不是夫妻!你明白吗?我不能等到三十岁再把自己嫁出去!”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我突然觉得冷,觉得孤单,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不在乎婚姻的意义,只有我能承受所谓的孤独。
“faye,你替我把一些东西还给wason,我不想见他。”
就这样,我和sunny喝完了咖啡,步出了星巴克,沿着百盛西边的路向地铁入口走去。路边有一家精品店,里面放着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我们停下来听着那旋律:
我怕来不及
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证明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气
让我们形影不离……
我看见sunny的眼睛湿润了,她说“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我不怪sunny,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脆弱,有的时候真的只能靠在男人的肩上才能感觉安全。我拿着sunny留给我的电话,捏了好几天,还是不敢给wason电话。我不想当这样一个衰神,专门把这样的消息带给别人。
wason竟然先给我电话了,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不象一个成功人士那样充满了自信。
“我是wason,sunny说她给我的东西由你转交。”
“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去。”
“太麻烦你了,谢谢。”
wason是一个客气而又有礼貌的家伙,他和我约在了百盛的星巴克,多么讽刺,好象我和sunny来了个接力跑。
那一天我见到了wason,我们面对面坐着。他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你……别太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不爱她。”wason特别平淡的说。“是她先追求我的,她哭了,我就不能不接受她,我不喜欢让异性失望或者难堪。我曾经对自己说我和她交往五年,第六年就娶她。今年已经是第五年,她等不及了。”
我望着眼前这个镇静的家伙,真想打他一顿!他就这样让一个爱他的女人走了,就这样让一个善良的女人与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擦肩而过!
完成了sunny留给我的任务,我不想坐车,一个人沿着长安街漫步。我突然想哭,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当年拉住周阳,会不会拉住的是自己的幸福?我取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到周阳的号码,按发送。电话通了,是女人的声音。
“你找谁?”
“是周阳的电话吗?”
“周阳,接电话!”我听见那个女人叫周阳的声音。
“喂?”
“周阳,我是faye。”
“你好!”
“你还在四川?”
“那个戏完了,我和一个组到云南了。不过这次我是副导演了。”
“有什么收获吗?”
“哈,和上一个戏的女主角上床算吗?”
“等你回来我们再见吧。”
“再见。”
电话挂上了,我掩饰不了自己的失望。我甚至怀疑曾经喜欢过的有追求的,在一间破屋里饿着肚子写剧本的周阳的形象是不是我自己的一种幻觉。真的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吗?也许我必须忘了他。也许我必须象sunny一样放弃自己的矜持走一条大家都在走的路。也许真理就是属于大多数的。


四.
我有个秘密,我喜欢上网看校友录,可是我从来不在上面留言。校友录上你可以看到别人生活的轨迹,知道他们结婚生子的消息。我觉得当我浏览校友录的时候我就变成了一个幽灵,贪婪地吸吮着别人的快乐。我在sohu和5460的校友录上看到几乎所有大学同学结婚的消息,看到wason秋天去了一趟纽约,也看到sunny怀孕了。
我想只有成功和幸福的人才会去校友录这种地方。他们展示的是自己的喜悦,象我这样渺小而又不太辉煌的人真不知道去那里做什么。也许有一天我的不幸达到了顶点,那时候我会去,为的是博得大家的同情,也许还会赚取大家的眼泪。
有一天我上网到很晚,因为sunny在网上贴出她儿子的照片。那是个漂亮的小家伙,看见他黝黑的肌肤我才知道sunny的丈夫是个黑人。但是没关系,我确信sunny的儿子会象老虎伍兹一样英俊的。关上电脑已经半夜12点了,我刚刚钻进被子,电话又响了。
“喂?”
“我是周阳,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你在北京?”
“我就在你楼下。”
“那你上来。”
一分钟之后,周阳居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黑了,瘦了,别的都一样。
我让他坐在舒服的沙发里,给他冲泡了一杯他喜欢的立顿红茶,加一勺牛奶、两块方糖。他喝了一口,露出十分惬意的表情。
“怎么回来了?”
“faye,我不想拐弯,我直接说了。我跟这几个组跑了好几个省,我攒了大概30万块钱。我今年快三十岁了,我想结婚。”
“所以?”我不确定的看着他。
“所以我请你嫁给我。”
对于这个突发事件我一时有点转不过神来。我的确不排斥结婚,但是我从来不认为我要嫁给周阳,他是那么一个飘忽不定的人,他和那么多漂亮的女演员有过暧昧的关系。他根本不能给我一个稳定的家。可是我能看出他那种兴奋而自信的眼神,有点象当年那个有名的演员邀请他去谈剧本时候的样子,我也能想起当他的成果被剽窃时他沮丧的语调。
周阳继续他的话题:“我知道我和很多女人有过关系,可是我这些年来还是忘不了你。只有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缺少什么。我需要一个妻子,她只能是你。”
“对不起周阳,我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懂缘分吗?你我就是特别没有缘分的那种。在我拼命想拥有你的时候你不在乎我的感情,现在你想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已经不想依赖你了。尤其是婚姻,我想不能勉强。”
这天晚上,周阳就睡在我家的客厅里。我们就象当年一样平静的相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很放心地睡着了,我觉得周阳对我根本没有对一般女人的冲动,他不会来侵犯我。我以为这一夜过去就是我们的永诀。
可是我错了,周阳要娶我的决心异常坚决。几天后他告诉我为了让我再一次喜欢他,他又租了东城附近的一处房子,重新开始他写剧本的生活。我有点哑然失笑,他太幼稚了。当年我喜欢他是因为他与其他青年人不一样,现在我怎么可能爱上甚至嫁给一个年近三十还在陋室中写剧本的男人?生活让我变得庸俗了,可是我不以为然。
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我正在办公室里忙我的企划书,一个快递公司的工人进来找我,还捧着一大把玫瑰。
“您是faye小姐?”
“你是?”
“我是东城快递公司的,这是周阳先生送您的玫瑰花,请签收。”
我几乎愤怒了!周阳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在报复?这分明是让我在同事面前出丑,在向世界宣布我年近三十还象小姑娘一样谈恋爱。
电话响了,传来周阳快乐的声音。
“收到玫瑰了?”
“你这样只能让我不高兴!”
“别生气,下周就是情人节,你能出来和我吃饭吗?”
“没这个必要吧,你不觉得我们坐在一起会很尴尬吗?”
“只是吃个饭。”
“那也不必了,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干吗选这样别扭的日子。”
我把电话挂了。我得承认,周阳这些自以为浪漫的举动打破了他在我心中的神秘形象。我喜欢他正是喜欢他的若即若离。
情人节很快就到了,这是一个廉价的节日。
我在这一天有一点无所适从。
这一天下了班,我故意很慢很慢从写字楼里出来。我不想让同事看见我直接坐上开往我家的那趟公车。我步行了一站路,到赛特中心给自己买倩碧的眼霜,觉得有点饿了,想要找个地方吃东西。步出赛特,我犹豫不决。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是wason。
孤独的时候遇到故人,我高兴地大喊“wason!”
wason惊讶地回头,看见我礼貌地一笑,我才觉得自己有点冒失。虽然我从sunny得知不少他的事情,也从校友录上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可这些都是我的暗箱操作,我对于他还是一个陌生人。
“你好。”他对我热心地打招呼。
“你好。”
“一个人?”
“你也是?”
“上次你替sunny送东西给我,我还没谢你。”
“不用。”
“不如我们去吃个便饭。”
我们来到附近的赛特饭店,在咖啡厅吃自助晚餐。
“我最近看见sunny了。”wason主动提起来。
“哦?”
“她回国了,带孩子给她妈妈看看。”
“怎样?”
“孩子挺黑的。”wason说完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接着说:“我约她出来,她呆了十分钟就回去了,哈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高兴。恐怕sunny嫁给黑人的事实让他觉得有一种优越感。我突然觉得他也很可怜,要靠这个维持男人的自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替sunny辩护起来:
“我觉得sunny挺幸福的。也许你认为她嫁给一个黑人很可笑,可是我想告诉你幸福并不是别人眼中的浪漫,幸福是一个人内心的体验。我想sunny一定很幸福,不管她的孩子是什么肤色。”
wason听了我的话很尴尬,好象我揭开了他心里的隐痛。我看见他不太自然地抽动了几下嘴角。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站起身来走向餐台取食物。
我得承认他的身影挺漂亮,他没有同龄人的臃肿和痴肥。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我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为什么我不能成为wason的女朋友?他有我喜欢的名利和地位,我有他能接受的姣好的面貌,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而我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可是立刻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sunny的男友,我不能再和他有什么关系了。多么可惜,可是只能这样。
这顿晚餐在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谈话中结束。我们从饭店出来,穿过赛特中心到了停车场。wason走向自己那辆白色的本田,伸手打开车门。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竟然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好象雕塑一样僵硬,一动不动。
“我不想让你走!”我轻轻的说。
他还是不动,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被我吓死了。我放开手,他才慢慢转过身来。
“你不是说你从来不让异性失望吗?”我问他。
“可是你是sunny的朋友!”他小声说,甚至不抬头看我。
“那又怎么了?”
wason不再说话了,他说“我走了”。拉开车门钻进车子离开了。
2月14日的傍晚,我站在赛特门口,好久……



有一段时间,我们这个城市突然开始流行卡拉ok,量贩式的那种:钱柜、麦乐迪、乐圣以及唐人街。我记得钱柜的包厢有两种,贵宾使用的还有私人厕所。乐圣曾经搞过抽奖活动,我和周阳去过,我们抽到的都是伞。我比较喜欢钱柜,因为它有免费的食品,它的饮料也很好,尤其是那个枸杞大枣茶。这些地方恐怕很少有年近三十的女人光临,因为年近三十的女人应该在家等丈夫下班,或者给孩子做一顿幼儿园里没有的可口晚餐,再或者已经挺起骄傲的肚子等着有人叫她“妈妈”。我年近三十了,可是我仍然光顾这些地方,我常常和朋友或同事争着操纵包厢里的电脑,屏幕上列了长长一串待唱的歌曲名称。
我从来没有想过,经历了那个尴尬的情人节,我还会遇到wason,在唐人街幽暗的包厢里。
那天是我一个同学的生日,我们约好在唐人街唱歌为她庆祝。下了班已经有点晚了,我匆忙地赶到贵友大厦。我的同学以及她的几个朋友已经等在那里,有我认识的也有没见过的,可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wason也在其中!
彼此见过面,寒暄一番,wason和我都装作不认识。我们走地下通道到了马路对面,进唐人街,穿过故作古朴的大厅,进了事先定好的包厢。包厢里很暗,我在正对屏幕的沙发上坐下,wason坐在靠近门的位置。
那天晚上,每个人都很开心,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只有wason,他沉默地坐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我担心是我引起了他的不悦。
临近聚会结束,大家一直推荐wason来唱结束曲。“wason,该你唱了,你一首都不唱吗?”
wason礼貌地摆手:“你们唱,你们唱。我从来不唱卡拉ok。”
“faye,你唱结束曲吧。”大家把目光转向了我。
“好,给我点一个‘至少还有你’”。我点了sunny结婚前在百盛听的那首歌。
那天晚上,我唱得很动情,我甚至怀疑大家能听出我颤抖的声音。我觉得sunny的灵魂在那一刻附在我的肉身上,我代表sunny,我想告诉wason我有多在乎。不,应该说sunny有多在乎,女人有多在乎!
wason还是彬彬有礼地盯着屏幕,手里玩弄着他的gap棒球帽。歌曲结束的时候,他站起身告别离开了。
我得承认我很失望,但是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我这样一个糟糕的女人怎么能期待什么奇迹呢?和朋友们一起离开了唐人街,大家或开车或打车离开。我想再走走,也想去贵友星巴克坐坐。
这时,一辆白色的本田缓缓停在我面前,是wason!他示意我上车。我在副驾驶的位置坐下,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何处。
wason先开口了:“你不用为了上次的事情别扭。”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唱得那么凄惨?”
“你真的想知道?”
“ok。”
我长嘘了一口气,说:“sunny结婚前约我去百盛,我们在那里听到这首歌。她当时哭了,她说她喜欢,我想那是因为你。她是爱你的。”
wason没有说话,专心的开车,好象什么都没听到。过了好久,他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那次以后,我认为我和wason应该算是成为了朋友。我们偶尔会一起吃个饭,他最喜欢的是水煮鱼和火锅,我也喜欢。我们也会一起去首体锻炼,我甚至陪他跑过半程马拉松,尽管后来他的脚上起了大泡。也有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咖啡馆的一角坐着,他看书我看杂志。我真的从未期待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长足的进展,我只是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他有礼貌又很安静,这就够了。
在我和wason交往期间,我也见过周阳。那是一个我们都喜欢的英国乐团到中国来演出,票还很紧俏。周阳通过他在文艺圈的关系网搞到两张,碰巧那天又下雨。我和周阳穿着主办单位发的雨衣并肩坐在看台上。
“最近找到结婚的对象了?”我对他调侃。
“哼。”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婚也没结成,我准备用钱送我弟弟去英国读书。你最近怎么样?我还有戏吗?”
“没有!”我回答的十分坚决。
“有对象了?”周阳故意说得很粗俗以便讽刺并激怒我。
我看穿了他的企图,很镇静地说:“我认识了一个好男人,是搞建筑的。我们很愉快。”
周阳不在说什么,喝了一口水准备看演出了。我觉得我在骗周阳,wason根本不能算我的男朋友。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骗他,为了让他死心?还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自尊?
演出很精彩,我和周阳沉浸其中。散场了,我们随着人流慢慢步出演出场地。在穿流的人群中,周阳突然问我:“你觉得他能看上你吗?”
我楞了楞,没搭理他。
wason能不能看上我,这个问题很快就过期了,因为wason告诉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要到英国去一年。他去的城市在英格兰,叫做布里斯托尔。
我们用邮件和msn联系,每天下午五六点左右,我的msn都会告诉我wason上线了。这个时候是他那里的中午,他会一边吃自己做的三明治一边和我聊天。
他告诉我布里斯托尔是英格兰南部一个比较大的城市,他说这里黑人比较多,亚洲人比伦敦少。他说在小说《哈里.波特》第二部里就提到了这个城市。他还说我会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有很多大商场。
日子就这样每天流逝,我开始出现一种幻觉,wason就是我的男朋友,当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亲密的把我抱在他怀里,他能嗅到我头发上好闻的栀子花的味道,那源于我在sohu网上订购的body shop洗发水。我买它,就因为wason说body shop是英国人很信赖的牌子,而他用的就是这个。
我的梦想在五月的一天下午被打破了。
这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网上等wason。六点,msn告诉我他上线了。
“hi。”我先对他打招呼。
“hi。”
“今天好吗?”
“很好,特别好!我正在吃自己做的炸酱面。”
“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我给自己放假了,因为有朋友要来。”
“这么高兴?是女朋友?”
“you are right!她是英国人,还在上大学。”
wason的话好象把我推到了深渊,他居然突然有了个英国女友?!而我还想傻子一样每天等他到网上来交谈!我没有和他告别,关上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难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我知道自己很平凡,我从来不去争什么,可是我不喜欢命运和我开的这个玩笑。当我认为幸福已经在我手里的时候,有出现一个异国他乡的小姑娘属于我的夺走!
也许我不爱wason,我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心灵的慰藉。也许我爱他,我爱的是他的名利和地位。可是不管怎样,我不喜欢现在这个结局!我不喜欢他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约会却这么轻描淡写的告诉了我!我的自尊被伤害了!
我就这么走啊走,我看见快要落山的太阳,红彤彤的却不刺眼,周围还有一圈金黄的光晕。我觉得它好美,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想什么。


六.
女人都比较八卦,我也不例外。我喜欢看关于明星的报道,我从前经常看一份叫做《明星周刊》的报纸,用橘红色的新闻纸印刷,直到我所在的城市再也买不到。对于明星我其实并不狂热,可是我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看见曾经在电视上见到的人,并且比较他现实生活中与屏幕上的区别。
我曾经在秀水街遇到范冰冰,她比屏幕上高大,惊人的美丽!她正在选购一种发饰,我记得她穿着红色的衣服。还有关于她秘密的细节我不便透露。
另一位不太出名但惹人喜爱的女演员我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赛特门口,她比想象中漂亮;另一次是在太平洋,她比想象中活泼。
还有一次我和周阳在东单大街上邂逅了李泉,除了显得很高大,他几乎和屏幕上一模一样。
当然遇到明星不能只靠巧遇,有的时候要制造一些机会。比如我曾经去过恒基,在那里与谢霆峰几乎有了零距离的接触。sunny离开中国之前我们一起去三里屯,酒吧使我们离明星更近。如果恰巧穿得很眩,就可能暂时把自己当成明星感到很满足。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极度悲的时候也可以去酒吧,但是当我听说wason交往了一个英国女友的时候,那个晚上我选择在酒吧度过。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太记得那间酒吧是怎样的布局,我只记得昏黄的灯光和我喝的汤力水。我一个人坐在靠近窗子的地方,由于不是周末,酒吧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的邻座大概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们手持扑克牌在玩一种当时很流行的游戏“杀人”。
最初,酒吧里播放的是爱尔兰一个叫做“小红莓”的乐队的歌曲,他们的主唱朵里拉是王菲唱腔的滥觞。伴着她伊咿呀呀的歌声,我开始觉得恶心,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失,这都是因为我的自尊已经被无情的践踏了。临近午夜的时候,几个青年背着乐器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表演台前晃动着他们模糊的身影,有的在调音有的在摆弄麦克风。他们大概是今晚的现场表演乐队。
他们其中的一个终于走到麦克风前,他身材高大挺拔,看得出来很年轻,应该不超过25岁。
“各位,大家晚上好。谢谢你们今晚来到这里,我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度过这样沉醉的晚上。下面我们将为大家献上几首歌曲,希望你们喜欢。谢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周阳不一样,他是那种典型的北京口音;和wason也不一样,他的口齿很清晰。我突然觉得wason不喜欢唱歌大概是因为他说话很含糊。哈,我禁不住笑了起来,邻座的人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表演台上,那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唱张信哲的歌: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生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
看时光飞逝,搜索你的影子
让你幸福我愿意试。”
在酒吧,这样通俗的歌曲是很容易博得喝彩的。一曲终了,他又开始唱齐秦的歌。歌曲间奏的时候,一个女孩红着脸把一束花塞到歌手的怀里,然后跑开了。
几首歌过后,他从表演台上下来休息。酒吧的背景音乐又响起来。他走到吧台附近叫了一杯什么饮料,向四周环顾寻找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也许是靠近表演台的座位已经被占据了,他向我这边走来,路过我的桌子,他停下来打量了我一会,我发现他和周阳一样有一对圆圆的好看的眼睛,但眼神比周阳清澈。
“可以坐这里吗?”他指着我身边的椅子问。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坐下来,喝了一口水,问:“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语气生硬,我不喜欢故意搭讪的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
“因为我们每周三都会到这里来演出,基本都是一些熟人来听。”
他好象没有察觉我的不耐烦,继续微笑着,很自信的样子。
“我喜欢的人在英国有了英国女友,我很难过,碰巧到这里来的。”我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这样一个并不成熟的陌生人。也许正因为他是陌生人,正因为他不能理解我,我才脱口而出。
他收起微笑,很关心的样子,说“对不起。”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笑了“这不关你的事,为什么道歉?我只是有点别扭。”
他又微笑了,说:“如果你觉得难受,就把他当成你们家门口买报纸的老头。你不会为买报纸的人难过吧。”
哈哈!我放声大笑。他还是微笑,但是更认真的说:“我女朋友离开我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会很快恢复。”他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放在一张点酒单上推给我,“把你的电话写给我,好吗?”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毕竟这不会带来什么损失。
他把我写号码的纸对折放在口袋里,对我神秘地笑笑,向表演台走去。
“各位,今天我想把一首歌献给我的朋友。我想对她说的都在歌里了。”他向乐队示意,音乐响起。
在他的歌声中,我离开了酒吧。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只记得几句歌词:
“julia,julia,不要拖泥又带水。对与错,是与非,去面对。”
一天以后,我接到一个电话。
“喂,你好,我是那个在酒吧唱歌的人。”
“哦,你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周小鹏。你呢?”
“faye。”
“我只是想问问你怎样了。”
“好多了,我不能为了一个买报纸的难过,对吗?”
“哈哈,是啊。”
就这样,我和周小鹏成了朋友。我觉得我和他上辈子也一定是好朋友,因为我们在一起是那么自然和舒适,是那么和谐。周小鹏也不是我最初认为的普通文艺青年。不错,他喜欢文艺。他的钢琴已经到了九级,他拉小提琴的样子和仔仔一样,他闲暇的时候到酒吧唱歌或者为时尚类杂志拍大片。但是这些都是他的雕虫小技,他的真实身份是外交学院的学生,只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个学士学位,现在在读的是二学历。也就是说他是个研究生,毕业后会是个外交官。他也是我唯一一个真正称得上朋友的男孩子,的确,他比我小太多,只是个孩子。
我们经常一起逛街,我们的品位很相似。如果他陪我去新东安购物,我就请他看一场电影。散场后我们吃着甜筒讨论剧情,他永远不和我争论,而是很温和地微笑点头。
也有的时候,我陪他去上课,他的字很好看,笔记总是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他的作业都是优秀,论文也总能得到教授的好评。
正象他说的,他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可是那个女孩飞到了美国。我问周小鹏为什么不一起去,他说他还年轻,不想把爱情放在第一位。这个时候,我稍微觉得他有点冷酷。
那一年的春节,我们一起去了郊外放烟花。烟花很美,我几乎感动的流下眼泪。我已经在接受不得不单身这样的现实。我开始觉得有了这样可爱的朋友和平静的生活,就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真的不必再抱怨什么。
周小鹏让我对着烟花许个愿望,他说赶在烟花消逝之前想好就一定能够实现。我闭上眼睛,合实双手。当烟花结束的时候,他兴奋地问我愿望是什么。我随便编了一个骗他。我没有告诉他我什么都没想,因为他不会明白:我这样年纪的女人基本已经不会幻想命运的恩赐了。


人们常常记不起生命里的大多数时刻,尤其是大多数悲伤的时刻。所以一个青年总觉得少年时最快乐,一个中年人总觉得青年时最写意,而一个老年人很可能认为人生最完美的时刻在他的壮年。我想少年是最苦恼的,因为他的童年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所以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小女孩问杀手“人生这样苦,还是只有童年这样苦?”
我也不太记得从前痛苦的时光了。我老是记得我小的时候和妈妈去看邻居的小女孩,她站在有栏杆的小床里向我张望,象天使一样可爱。今天她已经在和一个日本青年谈恋爱了,承受着爱情的诸多烦恼。
我还记得小学时我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穿着老师精心缝制的演出服,无悠无虑。
我也记得我的初恋男朋友,他是我们那个地区很有名的小痞子,后来因为抢劫进了监狱。那一次他去打群架,我生气了,他马上背叛了同去的哥们送我回家。想起那时候真挚的感情,真的比现在任何一段可笑的情感闹剧都正经得多。
人长大了反而不会料理自己的情感了,每一次爱情都牵扯了太多复杂的因素。
现在我可以坐在这里悠闲的回忆这一切了,可是那年夏天我真的没有时间,因为就在那个夏天我承受了太多太多!
首先是周小鹏的离开。他的研究生课程已经结束,被派到中东的一个小国家担任文化参赞。这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已经很难得,况且两年后他将被派到较大的国家担任更重要的外交工作。我很为他高兴,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是我很难过,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又要离开了!当年sunny离开我也难过,可是还有一点庆幸,因为她是一个爱抢风头的人,和她在一起并不太容易,尽管她是我的朋友。周小鹏就不同了,他那么温和可靠。
他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们在星巴克见了一面。谈了他的行程之后,他突然很严肃的对我说:
“faye,我有件事想请求你。”
“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想请你对自己好一点!”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小鹏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
“你看起来是个很豁达的人,其实你很敏感。你心里积累的东西太多了,我觉得你早晚得把它们释放出来。一个人不可能背负着这么多重担生活。不放弃旧的东西就永远不能开始新的生活。人的一生就是一列火车,到站就必须歇歇,否则根本不能到达终点,只会原地徘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周小鹏,他说中了我的心事。我想我就是卓别林擅长塑造的那类小人物,虽然不善于表现自己却有丰富的情感,因此只能任凭情感堆积如山。近年来,我确实感到越来越累,想要逃避又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会的。”我回答的很庄严。
周小鹏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们就象两列曾经并行的火车,最终还是开往不同的终点。我有时会和他发发邮件,时间一长联系就少了。好在我知道,人生总是有告别的。
我就这样开始了新阶段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后或者看看书,或者报个学习班学习外语,又或者和朋友一起喝喝咖啡。
直到有一天我又接到了周阳的电话。
“喂,是faye吗?”
“是我,周阳?”
“是,我有非常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可以见我吗?相信我绝对不会再求婚了。”
我听出周阳的声音很严肃,而且在苦笑。
我们在新街口附近的肯德基见面了,多年前我们在这里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周阳就坐在我的对面,他皱着眉,双手交叉着。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我们之间的空气都快要窒息了!
“周阳,你快说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明白什么叫恐惧吗?!”
“不知道!”我冷淡的说,我不喜欢他故弄玄虚的样子。
“我昨天检查身体了,医生说我有脑子里有个瘤子,已经压迫神经,很可能一只眼睛会失明。另外也可能会死。”
我望着周阳,好半天,觉得全身发冷,又觉得很好笑。周阳会死?他那么年轻,那么风趣,怎么可能死?!
“医生就是这么对你说的?!”
“他们本来不想告诉我,叫我把家属叫到医院并且叫我马上入院。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家属,唯一的弟弟在英国。我想在入院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也许这一入院就出不来了。”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在疼!揪着疼!我心里在翻山蹈海,可是我知道我脸上冷若冰霜。我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别害怕,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时间随着我的沉默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还是周阳先开口了:
“我不敢奢求你能对我象从前一样。我知道我曾经伤害过你的感情。不过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就是你了,有的事情只能拜托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
“我愿意。”
这三个本该在婚礼上说的字我终于对周阳说了。只不过我们没有结婚,但性质相似,他把他的生命托付给我了。
周阳说他不想让家乡的父母操心他的病,如果能治好就不告诉他们了,相反的如果治不好告诉他们也没有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弟弟。他这些年攒的钱大概有四十万了,他弟弟去英国带走了二十万,还有十万他准备在危难的时候寄给他弟弟,不过这个工作要由我来完成了。剩下的十万他准备当成他治病的经费。就这十万,如果治不好他也不想再花钱了。
安排完一切,第二天周阳在我的陪伴下进了医院。这一天阳光分外灿烂,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周阳的病一定会好的。
我要上班,不可能天天去看他。但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会去。他手里还有一个剧本,大概还有三分之一没完成。大夫禁止他做任何费脑子的事情,我也劝他不要再写了,可是他说这个创意很好,已经有人愿意购买了,他不想放弃。
“等这个剧本赚了钱我还得结婚呢。”他一边说一边冲我挤眼睛。
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面发展,一天上班的时候我接到医生的电话,说周阳脑子里的血管突然出血了。等我赶到医院,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走进病房看他,他脸色苍白,半躺在床上。看见我进来,他笑了,我哭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苦!
他温柔的拉着我的手,我看见他左边的眼睛已经因为瘤子的压迫有点变形了。那曾经是多么漂亮的眼睛啊,是我喜欢的!
“别哭,我最喜欢的姑娘!”他的声音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好看,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心里特别神圣,你跟我说wason的事我都快嫉妒的疯了。也许当初你答应我的求婚我现在的命运就不一样了。可是我不怪你。”
周阳笑着替我擦去眼泪,他从身边拿起一叠纸,已经装钉好了。
“这是我的剧本,写完了。我让护士帮我出去打印了。怎样?我还有点魅力吧?哈哈,但是最重要的要你来做。你拿它去交给我的一个朋友,他答应做这个剧本,钱已经说好了,八万。这笔钱谁也不给,就给你!”
我吃惊的抬头看着他,他继续说:“我本来想照顾你一辈子,我们都不结婚,到老了也是个伴,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但是我要给你点什么,因为你至少是我最好的朋友。”
从周阳的病房里出来,我捧着他的剧本,一股勇气油然而生。我决定救他!我不知道他病好了我会不会嫁给他。我想还是不会,可是正象他说的,我们是好朋友!
我拐进医生的办公室,一位年纪较大的主任接待了我。他说挽救周阳的唯一办法是动手术,手术费需要15万。而周阳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回到家,我翻出自己所有的银行单据,我大概有十万块,我决定全拿出来。第二天我把剧本送给周阳的朋友,他知道周阳的情况,没有难为,给了我八万。
我把钱交给医院,并嘱咐他们不要把钱的事告诉周阳。一切做完后,我带着剩下的三万块回家了。
一周后周阳就要动手术了。



八(完结篇)
周阳动手术那天,我起得很早。我穿上了一件特别性感的衣服,还有一个秘密,我里面的胸衣是当年周阳送给我的。
天气很晴朗,太阳光是那么明媚,我心里充满了希望。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太大的决定,周阳的手术是我最大的策划。我用心了,就好象我的婚礼一样用心。我想人生应该不会那么苦,我应该能救他。
我到医院的时候,周阳已经吃过了简单的早饭,手术将在九点进行,我们还有时间说话。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那些人是多么没有品位,一个美丽的妻子就是你的样子。”
“那你的性感女郎呢?”我笑着调侃他。
“哼,她们是性欲的出口。”
“别说得那么恶心!”我斥责他,其实我倒希望自己丰满一点。
“faye,”他拉着我的手吻了一下“等着我。”
就这样,周阳被推进了手术室。就这样,我生命的一个很大的段落结束了,因为上天不肯可怜我,手术失败了,周阳死在手术台上。
也许是因为我不够爱他,所以上天不给我机会了。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替他作出动手术的决定他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尽管医生告诉我这不可能,不动手术他也只能再活一个月,至多一个月,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把他送上了死亡的路。
给周阳料理丧事我没有哭,我拿出剩下的三万,又向朋友借了几万,给周阳买了一块墓地。接下来我把他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在英国的弟弟,让他通知他们的父母,我实在没力气再做那样的事了。
后来,wason也回国了。一天我们在钓鱼台附近的鼎鼎香吃了涮羊肉。他听说了周阳的事,表示很同情。他说他希望我去英国一段时间,忘了中国这些不愉快的往事。
“算了wason,”我回答他“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这么虚伪吗?我知道我不是令你动心的那种女孩,你可以对周阳的死表示抱歉,可是你不必为了我负什么责任。我只是你一个非常平常的朋友。”
吃完饭,我告诉wason我可以自己回家。我们就这样礼貌的告别了。
我的生活象周小鹏所说,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有了几个新的交往对象,其中一个个性很象周小鹏,又有周阳的才华,我对他有一种新的期待,但我不想奢求太多。
sunny带着儿子回国,我们见了一面。她可爱的儿子真的很英俊,已经能满地跑了,英语说得很地道。做了妈妈,她的个性温和了不少。我们没有提到wason。
wason还常常约我出去,都是一些礼节性的活动。他常问我“准备好了吗?”因为他答应我如果我愿意,他将作为一个真正的朋友带我去英国散散心,他的新娘是美丽的金发女郎,很配他的绅士风度。
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周阳,有的时候我会流眼泪,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还珍藏着他送我的那件内衣。

本主题共有 16 条回复 | 回到顶部
#1 - 2003-8-2 15:16
lemon 地球
好长啊.
#2 - 2003-8-2 19:17
工藤新一 地球
是sai写的么
#3 - 2003-8-2 19:20
Sai 桂林
不可能亚~
开头都注明了BY罗开
是一女淫写的
#4 - 2003-8-2 19:23
工藤新一 地球
我还以为是你的笔名
#5 - 2003-8-3 20:49
adachina 桂林
BL!
#6 - 2003-8-4 08:55
工藤新一 地球
什么
#7 - 2003-8-22 18:08
咪咪 美国
什么
#8 - 2003-8-23 13:22
Hikaru 桂林
恭喜你中奖了,你获得了系统赠送的10个圈圈
……
乱说话
#9 - 2003-8-23 17:40
咪咪 美国
什么
#10 - 2003-8-24 12:44
Hikaru 桂林
BL=同性恋
#11 - 2003-8-24 12:45
咪咪 美国
我又没有说
#12 - 2003-8-24 15:56
工藤新一 地球
#13 - 2003-8-24 16:02
lemon 地球
夸张。ADA能从一点小事联想到BL,值得佩服的想象力
#14 - 2003-8-24 16:16
工藤新一 地球
9494
#15 - 2003-8-24 16:43
咪咪 美国
恭喜你中奖了,你获得了系统赠送的5个圈圈
这是不健康的思想
#16 - 2003-8-26 12:26
工藤新一 地球
那满脑子是那东西
看完之后有话想说?那就帮楼主加盖一层吧!

在回复之前你需要先进行登录
用户名 / UID
密码
Project Parasynthesis | Based on Discuz! 5.5.0 | Thanks to Livid
About | Help | Developer | N2Design
清除 Cookies - 联系我们 - 无名杂志 - Archiver - Mobile
Processed in 0.043341 second(s), 6 queries, Gzip enabl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