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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7-28 20:01 Hikaru
人 狼 手 记 [转载]

一、

这故事是在我女友的梦境中铺展开的。她是个在梦里思考并付诸努力行动的人。因此在远古的钟摆面前,毫无惧色,“那是一个流行歌手,他与我们一起逃亡,我也爱他。”此刻, 我的眼睛躲闪不过语言硕大的光芒及音调中他的存在的幻灭的威胁, 终究没有逃过心里所奢望的自由的概念。
“好了,”我吻了她的额头。 窗外鲜艳的空气而惨白的花苞给窗棂蒙上一层即将嬗变的阴影。 我所站立的这个时间是流动向一个极端,纵向, 因为横在我面前的是一方川流不息的空间。她,我的女人在彼岸,在此岸 ,均有。然而,此刻我只吻了一下, 触到她的额面而不是全面,这如何是好?
“别忘了那个发枪的时刻。”电话铃骤响。 我又获得喘息。“他们在广场上发枪,并试用了它们, 射击开始,有如练习的靶子穿梭在枪孔喷吐的烈焰,那么,我真的幸存了。”语言是大殿的柱子,烟袅绕着它们。
“是吗,喂,哪位?”他妈的,是谁搞鬼! 我心知。
“你不想听?”她扬眉,仍背对着我和灯光。 “布郎妈妈与教堂的十字架一齐摇摆着向日葵的虔诚, 嘻___”
“别玩超现实主义的鬼把戏,我知道你吃醋了, 还有胆怯。”
“是的,你们都发到了枪,人手一支。 而我绝不去触模武器,记住!”
“错了,我和我的枪成为一个茫然的目标, 而我逃来找你。你在一盏橘黄的路灯下, ”广场正中央的祖先铜像也瘫倒在地,毛发僵直。我宁静地听下去。闹钟响了起来,自嘲不已,在齿轮之间,人若粉齑碾为更加得齑粉。
      
二、     
   
某年,你觉得过于安逸的话,就得担心泰极否来。和平蜿蜒在枪声中。那是后来的许多年, 曾有一位朋友警告过我:“当你成为一个乞丐时, 你就不会谈论什么自由了。”当时他平静之中略带蛮横。 可如今应视为“当你成为一个猎物是,你就不会谈论什么自由。”是的,此刻众人均为猎手。 市长手持残破的国徽将劫后余生的人们聚集到广场上来。静观,我没有去。她去了, 从来没有犹豫过,从战争开始,从前飘过红十字旗的地方,有她,而今红十字旗不飘,也有她。
“你们看,这是支最简易的自动步枪, 子弹从这装进去,扳机在这。”人群遄流旋涡般收紧。 空气业感受压抑而屏住呼吸。 广场的麦克风悸动了一些街边残废的树杈,零落的黄叶经不起煽动就坠落下来, “不是战争已结束了吗?”当他们知道真相后,所表达的惊讶, 愤慨,抑或机敏,我已猜中了。因为我是个局外人, 却被掷进了这堆废墟中。战争之后,杂草丛生, 狼群出没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古典主义者埋进了矿堆, 在山脉褶绉的新纪元,没有人会再想起过去展翅的红十字旗。 虽然有人仍缀着十字架,那是铁黑的, 意味上帝肌僵直深长的面孔,意味着末日审判。鹰隼而过, 羽翅狼籍地俯冲。是魔鬼,还是天使。 由广场右角进入一身玄色人(神?),不起眼地走向主席台。 市长忙里偷闲地摆摆手。徒然,他的手中多了一根腊制香肠与一支枪。 他从衣兜里扔出一只死鸽。

“好,危险解除了,现在,每人发一支枪,你们可以这么做,”漠然地一声枪响,正中心脏。 倒下的少年如遭劓喉咙的公鸡,连呻吟都没有,抽搐着大地,子弹在他的体内放弃了挣扎象一颗种子萌发白骨的枝节。 “因为可吃的东西只有我们,诸位先生,请便吧, 法律早已被战争毁了,因为粮食被毁,土地最先被毁!”
“不_____!”一个妇人般的尖叫。 是一位卷发歌星,在星期六(大约两百年前)的聚会上, 他弹着钢琴,自唱自写的《敲天堂的门吧...... 》正是这预感 。因同样的年青,我喜欢那首歌。“敲天堂的门吧, 因为你站在地狱的门槛。”那是水往高处流, 人往低处走的时代,有音乐,有沙龙,有游行与绝食。可如今, 我唯一想听到的仅是一声狼嗥。 仅仅是狼在宁寂的月亮下的嗥呼,没有潮汐,在每一个人体中涌动的狼嗥。
枪响了,狩猎的季节开始。
“别这样......”
勇敢的人舞动人潮向中心旋转收紧, 怯懦的人支撑着人潮向外疏张。哦,疲劳的发条。 狂呼夹杂杀戮欲望的崩塌:大厦、雕塑与人格!而枪声规定这不大不小的范围。范围在缩小, 武器也规劝人们不要将屠场设置在居住区内,不要将血洒在不该是猛士倒下的地点。 她的瞳孔散大,眼前的景物仅仅是黑的黄的头颅, 在不断减少,最后唯有血红的烈阳。下水道功能尚佳, 而路面却依旧淤塞出一条河流为烈阳准确的倒影。烈士的河流,争取生存权的河流。她在河的源头,我在河的那头。 我低头,“如果有狼嗥?...... ”此刻血很理性地饶过十个脚趾奔向下一个街头的拐角。她开枪了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只等那一声狼嗥。 犹如罗丹之思想者一般深沉的血流,自挣脱开人们非理性的肉体后, 理性辩证地洋溢着人民所得不到的正义与真理的绝望。后来, 她又告诉了我了另一个故事。
      

三、

她淌着河水而来,河面泛起一些橙黄色的泡沫。 河床坚实而黝黑,目睹了山峦蜕变,平原蜕变, 直到最终城市的蜕变。远处是清晰的,她从远而来, 近处是模棱两可的树影。她的背上还有一具似乎是尸首的东西。 这个时刻的人权人道吗?你有什么权力,迎上去? 她还背着一支枪,你是猎物。
“快来帮我!”,随之跌倒了。那东西是人, 一个满身弹孔,而浓须密发的歌星。 “对于走在赤道边缘的 我是如此自负。然,世俗的阳光威逼我,吞噬我, 猛烈俎嚼我。然, 我坚信我的新生就从这完整的口腔里崩然而出,橇烂这呃食多少先知的世间!
消化不了我,因为我不是人渣。虽然冰冷与湿漉,弥漫开我的四肢,在脑海沸腾之中永是我的赤道, 我赤手空拳,赤身奔跑____”
我担心并坚信具有这般语句连贯能力的他是毫无痛楚与伤情的。“他伤得不轻。”女友说, “人都死光了,我握着枪要走时,地上没有任何立足之处, 我只得踩在尸体上,他惨叫了一声。”
“ 你相信鬼神吗?”
“他竟然还能唱起歌来。他还能胡言乱语。”

“不是胡言乱语。他神智清醒,醒来之后, 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不,不是这样,他应该是第一个中弹的...... ” 她所特具的细腻告诉我。“他唱过《敲天堂的门吧....     ..》,他唱过。”
“好的,听我说,在这个城市里还有杀人的人, 快点,离开这儿,到原始草去。 ”那是一片谣传中茂盛的草原,但现在那么富蕴实感。因为那儿安全, 并有狼嗥。
女人更喜欢浪漫,她相信了,可是。“得带他走。”血河的水位开始上涨了。“女人总喜欢浪漫, 我们别无选择!”
“你也别无选择!”她扬起了枪口, 正义有一种暴力的陋习。我没有惶恐,而她惊异了,“那么,好吧,我背。”
“亲爱的,因为我信任你,所以......”
“所以你威胁我!”耻辱,但我爱她,已有多年。她爱我,只不过方式不同吧,(可能?!)
逃亡的日子很长,那世间唯美的圆, 在我的眼中却割据出棱角。太阳中弹了,龌鹾地升上落下。 或许到了草原将痊愈。一直向东!沿路只能茹毛饮血。 她时常恶心,是反胃,抑或怀孕。 因在那天去广场前我预感生命的短暂,基于爱情,我们第一次作爱。 “是在彩虹上么?”她噙着泪花。
“不,我没有任何感觉。”生硬的回答。 尽管她不愿这么吃人肉喝人血, 但第三者在这样的营养下神奇地康复了。他命不该绝,开始自我行走,甚至奔跑。 他健康而且目光矍烁。《敲天堂的门吧......》,是牧歌?战歌?还是葬歌?听他又唱, 明显是要求我对女友的爱有个具体分明的表现。人类永远注重形式。
      “如果你不墨守陈规
        你飞向天堂,必将迷途
        如果你飞越真理
        上帝必会惩罚你
        敲天堂的门吧
        因为你脚踏地狱的门槛
        向魔鬼祈祷永恒
        就是向神父赎买圣物
        哈理路亚
        敲天堂的门吧
        因为你脚踏地狱的门槛”
“妈的,这家伙怎么恢复得这么快。”我愤愤然,让血红的眼球鼓涨出来,他还在唱。那歌声铿锵宏亮。
“你不喜欢它?我听她说过,你喜欢的。”
“是吗,我根本不喜欢,马上闭嘴!”
“哦,自由,懂吗?我一生以这首歌为荣, 这儿的空气传递你的狂吠,也传递我的歌声。”我猛扑上去,我并不吃亏。新伤初愈,元气仍伤。在尸骨堆中, 以白历历的骷髅、胫骨等为武器。他反抗,是的, 这点比起他所倡导的行为言论大相径庭。
“站起来!”又是黑森森的枪口, 女友由远处疾跑过来。她的小腹鼓起, 未亡的生灵在她的体内上下颠簸。“你!”
“对不起,”歌手摆摆手,耸了耸肩。 事情远未如此轻松。现在女友已公平地对待我们两个男人, 因为历史在倒退,她不光在形体上变化,前者为我, 后者为他。
“别否认了!”我淡然而言。
她扑进我的怀抱, 柔暖的躯体与冰冷的枪身同时令我猝不及防。
“我想我该走了。”歌手丢下一句话。 天骤然黯淡下来。他不会与我们一同去所谓的“原始草原”。 但这座城市大得很,方圆半个地球,另一半是海洋!


四、

   
可我们仍是在同一间小屋里。天空骤然抑郁, 骤然阴沉着毛孔疏张的面颊,月亮也落去。 我的视力渐明朗起来,犹如放出两匹劲猛的绿色的狼。走了一会儿, 我竖起耳朵,小屋的一角, 一位修女看护着两个熟睡的婴孩。他们不知天黑,不知白昼,这样更好。“嫫嫫, 和我们一起走吗?”扬了扬手中的奶瓶“就剩这么些了。”嫫嫫瘦骨如柴。“不,不走,出了这间屋子, 就是枪声,尸体,上帝啊,他们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嫫嫫黯然落泪。我的眼光扫过,露出一丝怜悯, 这是一种宗教的神秘与冷静在女友与歌手间弥漫开来。 女友仍是沉着,诺大的城市浓缩为这黑屋。
“不________!”与广场那一声嘶吼无异, 歌手终究吃过人肉,喝过人血。“我要杀了你们! ”他浑身弯如一张弦满的弓。
“只剩下我们了? ”嫫嫫和善的眼眶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一抹癫狂的涟漪。“我该去找他们! ”歌手自语。
女友双手抓住她挽救过的生命,挽留或诀别? 孩子依然熟睡,屋子依然漆黑。
“对,外面就是原始草原,我听到狼嗥! ”一声尖唳而平稳的狼嗥穿透我坚硬的膜,“对, ”我的双耳聪如狼的清晰,我的双眼明若狼的锋芒。
“你,也不能走!”女友又扬起了枪口, 这次对准自己。歌手楞了______
“跟我走吧,外面就是原始草原, 我们应该在狼群中生活。没有血腥,没有逃亡,没有,没有, ”这声音颤抖而富有魅力。她犹豫了,泪水开始噙噙而落。 腹内一阵疼痛锯磨着她的呜咽。
“为了孩子,好吗?”我跪在地上!“砰! ”门开了,复有关上,是歌手。他向西而去。
  ______________
“你们不能互相残杀,我们要共同生活, 要有规矩,我们是人......”
“他妈的,这个疯子,”屠夫开枪了, 接着是中弹,流血与被瓜分,听起来很远。“他妈的,那家伙也喝过人血,吃过人肉, 我们也一样,好了,走吧,”庆幸之余,我心惊未了。 她没有反应。“更何况在广场上你也开过枪,也杀过人!”
“不,没有!”她极力辩解,可这没用, 镇定下来,“妈的,你越来越是只狼!”这话听起来过于凶狠,我无暇顾及,“走吧,”最后一次,我心想。
“啪!”枪又响了。“这是我!”
嫫嫫徒然而逝。
然而她死了,她是死了,她彻彻底底死了。 不是我逼的,不是我!不,还我孩子! 我的十指箝入她富蕴体温与生命的躯体。生命就要离开,生命短暂啊!
   


五、         
  

“嗥____________”我仰头。天亮了, 果真太阳圆了,在狼群之中,我开始繁衍家族。果真他们很质朴,这儿只有绿得撩我心弦的草。遥远的西方,和平在枪声中蜿蜒而夭折。
最后对两个婴儿的印象模糊而消失时, 他们仍在黑屋里沉睡,是的,他们永远沉睡。
就在广场真相大白之际, 他们知晓死寂之后的狂热,狂热之后的死寂。哦,好静, 时间也由死寂进入狂热的界域,退入死寂的界域......
   
六、     
   
“嘀铃,嘀铃铃”这次真的响了,“喂,哪位,噢,仁兄啊,何时,好的,就今晚吧,他妈的, 一醉方休!”
女友在窗前吸蔗烟,烟雾铙着她的长发, 变幻着明晰的剪影。我轻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她的双眼仍向楼群外的苍穹拓展。
   
   
   
   
        [ 作者:   徒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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